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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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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十六)

午後的雲缺少了飽和度,那一串串棉花糖漸漸消散開來,最後融入天空變成了一片灰色,就像程耕洋返校時的心情一樣。

黎落坐的那輛面包車開到路口便和程耕洋往相反方向而行,公交車則繼續前行經過長途車站。

站點下車的程耕洋背著雙肩包,和來時的裝扮一樣,沒有多餘的東西,一身輕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來的時候如此,而此刻離開卻好似少了什麽一般,心情不悅!

車站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學生和青壯年,看著穿著打扮很容易分辨出來,他很快走進人群中去排隊購票。

以往離開桃花源時就像離開了自己的自由國度一般,踏上回城的歸程,心態也很容易調整過來,只是這次有所不同,他坐上開往綠林市的長途客車時,心中對這裏竟有了一絲不舍,他對黎落也多了份牽掛......

帶著惆悵的心情一路顛簸,到了綠林市天色已晚,程耕洋沒有回家,直接打車去了學校,那裏有他的夥伴還在等著他。

櫻花學院高中部和初中部在同一片校區,校區在綠林市的影視基地旁,那一片屬於工業園區和市區的交界處。

工業園區的每家單位區域都很大,一家可容納上萬的員工數量,這裏的企業有自己的生活園區,衣食自購無憂,且都在自己的區域之內。

這裏的學院也不止櫻花學院,但這所學校之所以名氣大是因為靠在影視基地的緣故。

當有劇組需要群眾演員,或大批軍人的時候,都會與櫻花學院合作,別的學校都在搞學習,櫻花學院則比其他學校多了一項“影視體驗課”,就是大人口中所說的“不務正業”。

從不被看好的課程設置到後來為影視圈發掘出不少影視演員,最後走上演繹之路的人不在少數,而這項特色課程就是一次觸電。

因此櫻花學院追求全面發展,這裏的學生沒有差生,更不會主張學生一定要考名校出國留學成為國家棟梁之材的唯一出路。

這意味著學院可以為社會各界輸送人才,合作的區域甚廣,學校的教學理念是:沒有學不會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

名氣由此而來,知名度漸漸超越了周邊各校。

能夠進入這家學院的學生沒什麽必備的條件,不會強制性的需要各種證件,地處工業園區也沒有學區房一說,但每年需要上交一筆不少的費用,不屬於學費,而是建校借讀費用,每年都是五位數。

程耕洋就這樣進入了櫻花學院從小學到高中,這筆不小的費用讓他的父母從擺攤炸串的流動生意變成了現在綠林市“清晨之吻”的早餐連鎖店創辦人。

因為學校的教學理念不需要家長的陪護參與,過早的獨立自主學習,學生們擁有自己的隱私,自己的秘密,自己的舒適圈,不會因為沒有了自我空間而感到窒息。

櫻花學院這種開放式教育理念促進了青少年的心理發育和全面發展體系,取長補短,不否定每一個學生!

程耕洋打車到了學校後,只見校門口站立軍姿的是一名二十出頭的退伍軍人,還有一位年長三十好幾的退伍軍人正在門衛室裏查看著監控記錄。

門衛室很大,裏面一整面墻全是監控視頻,從入校到教室走廊,宿舍到籃球場,每個區域都設立監控點。

有點搞笑的是,這所名氣響當當的學院大門卻如大宅門一般大小,世上少有的學校入口。

要不是隔壁的保安監控室,光看這鐵閘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戶人家呢?

元月二號入校的人不多,要麽是留校的來自外省外地的學生,要麽是各工會的成員提前到校參加活動。

剛走進學校大門,迎面而來倆人,每人拿著一瓶百事可樂,對他笑道:“你怎麽這麽晚才來啊,我們都排練一下午了。”

程耕洋與二人對立站了兩秒,道:“你們排練少我一個怕什麽?”

“程耕洋,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回去一趟幹什麽了?”

說話的是與程耕洋同齡的樂隊貝斯手葛如風,丹鳳眼瞇成了一條線,修長的手臂搭在了程耕洋的肩膀上,倆人身高一般。

程耕洋微微一笑,道:“這樣臉色是不是就不差了呀?非要給你個笑臉嗎?”

“哈哈......說真的,這個點你要跟我們一起出去吃嗎?今晚食堂的飯菜看著好油膩。”

比程耕洋大一歲的吉他手黃天宇家境殷實,也很挑食,常常跑出去下館子,這會兒帶著葛如風出去開小竈在校門口碰上了剛返校的程耕洋,有意約他一起出去吃飯。

程耕洋一聽,看著他倆喝完一口可樂:“他們兩個人呢?”

倆人相視一笑,葛如風直言道:“我們就不打擾他們兩個去食堂吃飯了。”

程耕洋道:“食堂那麽多人吃飯,又不是私房菜,怎麽是不打擾?”

頓了頓,看倆人不說話抿著嘴唇的樣子,悟了。

黃天宇展開雙臂,湧入程耕洋和葛如風之中,三人並排著。

道:“別推辭了,咱們走吧,我請客!你快跟我說說這次回桃花源有什麽好玩有趣的事情,我超期待呢!”

程耕洋聽到桃花源三字不禁想到了黎落,不知道他現在去了安興市怎麽樣了,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見了,失落地身體猶如提線木偶般被黃天宇推著往前走,輕聲說了句:“這次回去,沒什麽有趣的事情,就喝了頓喜酒,不過酒也沒喝到。”

三人走到學校大門,面目自動識別後走出了學校大門,黃天宇笑了笑,道:“哎,就這事?反正明天不上課,要不,咱們今晚去KTV喝酒去吧?”

葛如風一聽,道:“去KTV喝酒,你忘了咱們已經返校了,校規不允許喝酒。”

黃天宇怡然自得,笑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規矩是死的,咱們人不是活的嗎?怕什麽?大不了在外面過夜唄!”

程耕洋想起自己的宿舍電話給了黎落,不知道會不會聯系他,止步道:“不去。”

黃天宇以為程耕洋生氣了,便說了聲:“好好好,不去不去,咱們吃完飯就回宿舍,行了吧?”

言罷,三人朝火鍋店走去。

......

黎落跟隨江寒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安興市的一個文物修覆研究所,這家研究所的位置十分隱蔽,在一個別墅區內,開始還以為進入了住宅。

下了車黎落又跟隨江寒等一行人步行進入別墅區,移動大門上有警報器,這間研究所看著與一般工作室並無差別,進入大門後裏面有兩層還有地下室。

黎落一進來就驚愕到了,大腦一片空白,他小聲問江寒:“不是說來看大師嗎?這裏是什麽地方?”

江寒道:“在外是這樣說的,但其實是修覆文物書畫的隱蔽工作室。”

黎落似乎明白了,畫畫是容易的,修覆原畫那才叫技藝,難怪傳人不好找,自己是要踏足這一行了嗎?

一樓算是工作室,琳瑯滿目的破損畫像,還有字畫,仿品,還有小學生一般的孩童在畫畫,這些孩童格外專註,根本沒發覺黎落的到來。

只見其中一個孩童剛擡頭就看見黎落,小聲驚叫道:“少爺?”

黎落頓了頓,沒聽清,問道:“小妹妹,你叫我什麽?”

黎落的聲音溫潤清脆,青澀學弟音,聽著讓人心生愉悅沒有攻擊力,孩童放下了戒備之心,聽聞聲線不同,立馬分辨出此人不是少爺。

禮貌道之:“不好意思,小哥哥,我剛剛叫錯了。”

江寒不明所以,便問了在孩童身旁的另一個大幾歲的孩童問道:“西西,這個人是誰啊?怎麽在這裏?”

西西是個八歲的女孩,在此學習已有兩年時間,早熟的女孩子內心有著成人般的聰慧,她道:“今天早上剛來的新學生,師父要我先帶帶她,她跟我一樣六歲來到這裏。”

黎落看看自己十五歲了,相差那麽多歲,那他是否也會成為其中一員呢?

只見那孩童嘻嘻一笑對著江寒,發出甜美的翠鳥般聲音道“你就是江寒江老師吧,我叫樊湘,以後我也是這裏的學生了。”

江寒有些詫異,點了點頭默不作聲的帶著黎落上了二樓。

小樊湘的眸子跟隨著黎落的背影目不轉睛,她出奇的驚訝,心裏默默嘀咕著:這就是雙胞胎嗎?可是這個溫柔的小哥哥明顯看起來比少爺溫和多了,雖然是同一張臉,但確實讓人感受到不一樣的性格。

西西用手擋住了樊湘的視線,一副小老師的氣勢:“還看?你是沒見過長得好看的小哥哥嗎?快點把手上的符號圖畫完成吧,趕緊把我今天教你的雙鉤先多練習幾遍。”

樊湘這才收回了眸子。

黎落上了樓才發現一樓總共才五人。

二樓的隱秘性更好,外面根本看不裏面是什麽結構,只見一位老先生坐在一張《仕女圖》畫像前發呆沈思著什麽。

江寒道:“爸,我把黎落帶過來了。”

黎落聽聞有所疑惑,什麽叫把黎落帶過來了,難道這是提前計劃好的,不應該是巧合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正想著,雙目環顧四周才發現,這裏面還有倆人,在修覆古畫。

獵奇心理還沒得到滿足,被一個聲音拉了回來,只聽老者聲音言道:

“你就是黎落?”

黎落傻傻地點點頭,他看不懂這個滿頭白發蒼蒼,滿臉皺子的老人居然有個這麽年輕的兒子,江寒,莫非就是傳說中的老來子?

“聽說你很喜歡畫畫,而且還得過獎?”老者繼續言道發問。

黎落點了點頭,忽而驚醒,不對啊!那是在溫華市的事情,這人是怎麽知道的?難道因為曾經那次得獎的事情讓他名字流傳開了?

白發老者卻道:“你一定很奇怪吧,我是怎麽知道你的過去的?”

黎落點點頭,依然默不作聲。

白發老者言道:“那轉校的時候,我還在你們學校裏看見你在操場的一棵樹上刻名字呢,想起來了嗎?有沒有這回事啊?”

江寒見黎落一臉茫然,忙補充道:“那時候其實已經在尋找你了,可是剛找到就聽說你因為家裏的事轉校了。那時候覺著不是時候,現在你也穩定下來了,在安德中學也挺適應的。”

黎落仿佛被人跟蹤一般,內心感到被人偷窺,問道:“為什麽在溫華市就去學校找我了?可我並不知道這件事!”

白發老者笑了笑,對江寒道:“寒寒啊,你跟他說說吧,本來我們應該很早就相識了。”

只聽江寒道:“你班裏原先的班長譚旭原本是讓你和我爸認識的,但那時候你家裏出了狀況,所以沒有機會認識了。”

黎落驚道:“你是說‘沙畫’?”

白發老者順手摸了自己一把雪白色的長胡須,一邊微微點頭,展露笑顏,道:“那時候就想收你為徒弟了,只是可惜,那時候你的生活一團亂麻,你尚且未經歷世事,實在不知該不該收你啊?因此,那時候就暫停了計劃。”

黎落問道:“江老先生為何要收我為徒?有什麽理由嗎?我們根本就不認識啊?”

白發老者淡淡言道:“因為......我也是受人所托,有人向我推薦了你,況且,你也確實有這一行的潛力,我何樂而不為呢?”

此言一出,黎落更是詫異,雙目炯炯有神,追問道:“江老先生這話是什麽意思?受何人所托?是我認識的人嗎?“

”嗯......這個......關於這個問題?我們約法三章過了,不可由我告知於你,明白?”白發老者緩緩站起,只見他杵著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往前移動,走到一面白墻的暗格中,用手輕輕一點,白墻就開始兩邊移動,空出一條倆人行的入口。

就在這時,江寒大喊一聲:“爸,您確定現在就要帶他進去嗎?”

黎落有些慌亂,他不明白身處何地?研究所還有暗房,這裏是什麽?會讓江寒如此緊張擔憂,出面制止?

他有些恐慌,不明所以,似乎有人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包括他的出生。

白發老者終究停了下來,再次用手輕輕一點,白墻恢覆了原樣,輕嘆一聲,道:“也罷,等他自己想進去的時候再進去吧!”

望著黎落空洞的眼神,他輕聲道:“你別怕!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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